巴基斯坦塔利班与阿富汗塔利班区别

巴基斯坦塔利班与阿富汗塔利班区别

首先，“辈分”不同。

前面提到，“阿塔”早在1994年就成立，当时巴基斯坦官方、军方都毫不掩饰对这个组织的支持，此时不存在、也没必要存在什么“巴塔”，巴基斯坦籍的塔利班成员也加入了“阿塔”。

巴基斯坦官方、军方之所以支持“阿塔”（称作“深度战略”），是以为这样可以在阿富汗扶植一个亲巴政权，从而稳定住巴基斯坦西部和西北部边界，并巩固从“杜兰线”所获得的利益。但“阿塔”控制喀布尔政权后却不仅能你继续否认“杜兰线”合法性，且反过来“反哺”巴基斯坦普什图聚居的南、北瓦济里斯坦省分离运动，令当时的巴基斯坦穆沙拉夫政府和军方十分狼狈。

“9.11”后，穆沙拉夫政府慢慢改变立场，转而对巴基斯坦境内普什图分离运动采取高压措施，2002年，巴基斯坦军队开进了此前55年从未进入的巴境内普什图族蒂拉河谷、沙瓦尔谷地等地区，引发巴基斯坦普什图人中强硬分子的恐惧和不满，这些人利用他们和“阿塔”、和瓦哈比“读经学校”国际势力的关联，迅速以“读经学校”为基础，仿效“阿塔”建立了“巴塔”组织（TTP），而美国为追杀“阿塔”在巴基斯坦境内的普什图族地区用无人机大打出手，则促使“巴塔”迅速扩大并暴力化。2006年10月30日，美国借口“消灭‘基地’二号人物扎瓦赫里（Aymanal-Zawahiri）”，空袭了巴基斯坦巴焦尔地区的钦奈村一所“读经学校”，但情报有误，扎瓦赫里并不在其中，被炸死的82人几乎都是普什图族“学生”和神职人员，“巴塔”以此为借口发动了一系列针对美国和巴基斯坦军政目标的自杀性袭击，并在2007年12月正式公开打出了TTP的旗号。

“巴塔”早期主要负责人马哈苏德（Hakimullah Mehsud)、巴哈杜尔(Hafiz Gul Bahadar）和纳齐尔(Maulvi Nazir )“三巨头”都曾是“阿塔”干将，并称呼奥马尔“导师”，可以说，二者间追根溯源，“差着辈分”。

其次，斗争方式不同。

阿富汗塔利班虽然受“基地”影响，一度热衷进行自杀式恐怖袭击，但主要是其中的小派系“哈卡尼网”（Haqqani network）操作，主要斗争方式是传统的游击战、麻雀战，更多对准军政目标；“巴塔”则正好相反，主要斗争方式是和“基地”、“伊斯兰国”（IS）等国际瓦哈比原教旨暴恐一脉相承的自杀炸弹袭击，打击时“军民不分”更为突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和巴基斯坦军方的关系不同。

虽然因为“9.11”的关系，巴基斯坦官方、军方“恋恋不舍地”在2001年后（最后一个）中断了和“阿塔”的“台面”关系，但巴基斯坦军方、尤其ISI和“阿塔”实际上仍然有许多“台面下”的瓜葛（如前所述，“阿塔”和外界的联系、走私、补给，“阿塔”领导人和骨干在巴基斯坦境内的“避难所”，没有巴基斯坦军情部门的“眼睁眼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而“巴塔”自“竖旗”起就和巴基斯坦军政当局作对，奥马尔曾多次敦促“巴塔”停止袭击巴军政目标，均被对方置若罔闻。2014年12月16日，“巴塔”袭击巴基斯坦白沙瓦陆军子弟学校，杀死149人，事发后“阿塔”曾公开发表声明，谴责“巴塔”的“非伊斯兰性质的、残暴的恐怖主义行径”。

第四，国际处境不同。

“阿塔”成立之初得到美国和巴基斯坦的支持，直到1998年8月7日“基地”袭击美国驻肯尼亚、坦桑尼亚大使馆事件发生，“阿塔”被证实与之有关后，美国才转而将“阿塔”列为恐怖组织，“9.11”后联合国也将“阿塔”视作恐怖组织。联合国迄今未曾承认过塔利班政权的合法性，在塔利班上次控制喀布尔期间，也只有三个国家承认“塔利班阿富汗政府”。

但随着阿富汗战争的长期化，联合国在2010年解除了对塔利班的制裁，试图借此将之纳入阿富汗和平进程，美、英等国虽至今未解除制裁，美国却在2020年2月和“阿塔”达成后者加入阿富汗国内和平进程、换取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多哈协定，且安理会存在着让“阿塔”作出某些国际承诺以换取国际承认的可能性。

而“巴塔”自诞生之日起便被“打入另册”，各国自2010年前后相继将之列入恐怖组织名单，迄今未见任何“翻身”可能。

“两塔”关系

“阿塔”成立之初带有浓厚巴基斯坦血统，最初的组织、干部都源自巴基斯坦普什图地区，而“巴塔”最初的领导人和骨干绝大多数是原“阿塔”成员，长期担任“巴塔”副最高领袖的谢赫.哈卡尼（SheikhKhalid Haqqani）和“阿塔”的“哈卡尼网”有直接“血统联系”，双方长期保持人员、后勤、走私、相互避难等合作关系，在美国大举用兵期间还进行过直接但松散的战场配合。

2008年底至2009年初，“阿塔”最高领袖奥马尔曾派出所谓“扎基尔(Abdul QayyumZakir阿富汗塔利班高层)使团”，游说“巴塔”建立“反美同盟”，随后“三巨头”在2009年2月成立了名为“真主至上”（SIM）的组织，宣誓效忠本.拉登和奥马尔，这是“两塔”关系的“蜜月期”。但不到一年“三巨头”便自相火并，“阿塔”拉一派打一派，两边开始疏远，并从此不再有组织上的从属关系（奥马尔称“我们之间只有教友关系了”）。此后，因为“阿塔”要依傍巴基斯坦军方，而“巴塔”坚持与巴基斯坦军方为敌，双方时有摩擦，“巴塔的哈卡尼”（谢赫.哈卡尼）被巴方认为“死于‘阿塔’之手”，而“阿方的老哈卡尼”，即“哈卡尼网”创始人贾拉鲁丁.哈卡尼（JalaluddinHaqqani），则被“阿卡”怀疑“遭到‘巴卡’暗算”。

总体上，当前“两卡”处于“有合作也有冲突”的平行状态，其最大的分歧在于对巴基斯坦军方的态度，除此之外则不应夸大二者间的矛盾——因为塔利班的结构是松散的，不论“阿塔”或“巴塔”，内部都山头林立，勾心斗角，何况“两塔”之间？

巴基斯坦总理称阿富汗人“打破枷锁”

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塔利班（阿塔）关系友善，这并不是一个秘密。8月16日，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评价阿塔控制阿首都喀布尔时称，这意味着阿富汗人“打破了奴隶的枷锁”。上世纪末阿塔取得阿富汗政权后，巴基斯坦与阿联酋、沙特阿拉伯是彼时仅有的三个承认阿塔政权的国家。

巴基斯坦一再强调希望阿富汗维持和平与稳定。据巴基斯坦 《黎明报》8月19日报道，巴基斯坦外长库雷希说，阿塔掌控喀布尔之后所采取的所有措施都是“平和”而应受到欢迎的。《黎明报》也观察到，阿塔掌控喀布尔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双边贸易额突然显著上升。

法国24电视台8月18日引述专家评论称，巴基斯坦担忧“宿敌”印度利用阿富汗获取地缘政治优势，因此采取了支持阿塔的立场。即使巴基斯坦担忧阿塔控制阿富汗会加剧巴境内的极端组织活动，也不太可能改变亲阿塔的政策方向。

难掩喜悦

多家媒体刊文称，阿塔取得阿富汗政权对关心地缘政治利益的巴基斯坦而言是好消息。巴基斯坦指控印度暗中支持巴境内的分离主义组织和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塔）部分派系，更相当警惕印度通过阿富汗向其施加压力。

“在（阿富汗总统）加尼统治下，阿富汗被视为与印度特别亲近的国家，这当然引起了巴基斯坦极大恐慌。因为巴基斯坦的整个外交政策都出于一种担忧：害怕在其东部遭印度、在其西部和北部遭政府亲印度的阿富汗所包围。”英国伦敦查塔姆研究所巴基斯坦专家谢赫（Farzana Shaikh）向法国24电视台表示。

已有许多巴政治人物对阿塔掌权做积极表态。据报道，伊姆兰·汗特别助理哈桑（Raoof Hasan）形容称，阿塔掌控喀布尔意味着“权力从腐败的阿富汗政府几乎平滑地转移到了塔利班手中”。

巴基斯坦气候部长瓦齐尔（Zartaj Gul Wazir）则在推特了发布了一则消息称：“印度为独立日找到了一份合适的礼物。” 印度独立日是8月15日，这正是阿塔“兵临城下”、总统加尼出逃国外的日子。瓦齐尔随后删除了这条显然是在讽刺印度的推文。

另据《黎明报》报道，巴外长库雷希批驳了有关阿塔禁止女性教育、采取严格的原教旨主义措施的新闻报道。库雷希称，这些声音是阿富汗总统加尼政府的宣传攻势，上述报道已被阿塔宣布特赦、保障女性教育的举动证明是错误的。另外，巴基斯坦许多持强烈宗教立场的政治人物还高调赞许阿塔的“胜利”。

巴基斯坦自建国起便关注阿富汗局势。《时代》周刊18日报道回溯了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两国关系：阿富汗并不承认由英国殖民当局划定的巴阿分界线“杜兰线”。因此，阿富汗多次试图在巴基斯坦挑起普什图人的民族分离主义活动，而普什图人的定居范围跨越巴、阿两国，为巴第二大民族（约4300万人）与阿第一大民族（约1500万人）。作为回应，巴基斯坦则于近70年来长期通过经济压力和其他诱因来影响阿富汗，甚至支持阿富汗国内的反对势力。

巴基斯坦与阿塔的联系则可以追溯至上世纪80年代苏联入侵阿富汗时期。《外交事务》7月22日报道指出，巴基斯坦与美国一道支持了反苏的“圣战”组织，这些组织对于1994年创立的塔利班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巴基斯坦还将反苏战争视为增大自身在阿富汗影响力的机会，希望由巴支持的“圣战”组织可抑制印度的影响力，并帮助巴基斯坦抑制巴境内的俾路支和普什图民族主义团体的分裂活动。

法国24电视台报道引述谢赫的分析称，发动阿富汗战争、长期与阿塔敌对的美国对巴基斯坦和阿塔的关系实际上“束手无策”：美国需要通过盟友巴基斯坦将物资运往阿富汗，也不希望与拥有核武器的巴基斯坦疏远关系。

仍有担忧

然而，阿塔的“胜利”也为巴基斯坦带来了安全风险。一位不具名的伊姆兰·汗内阁成员向英国《金融时报》承认了这一担忧。

首当其冲的是阿富汗难民问题，这一直困扰着作为阿富汗邻国的巴基斯坦。据美国《华盛顿邮报》8月16日报道，巴基斯坦和伊朗是接收了最多的阿富汗难民的两个国家，两国接纳的阿富汗难民人口总计约300万。

承受着巨大难民压力的巴基斯坦也凭此反驳外界对巴基斯坦“不公正的指责”。巴官员强调，巴基斯坦致力于就阿富汗问题达成政治解决方案，以避免阿富汗境内的流血事件和极端主义活动扩散到巴境内。

巴基斯坦国家安全顾问尤素福（Moeed Yusuf）8月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备看到阿富汗长期不稳定的状态，这在过去曾蔓延到巴基斯坦。巴基斯坦承受了40年来的所有苦难。我们不希望任何全球恐怖组织在阿富汗有任何存在，因为这是我们的邻国。”

难民问题实际上也牵涉到防务和反恐。上世纪80年代阿富汗战争期间，据信有大约300万以普什图人为主的阿富汗难民涌入巴基斯坦。这些难民成了“圣战”组织以及后来崛起的阿塔招募成员的“温床”。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巴基斯坦前驻美国大使侯赛因·哈卡尼 （Husain Haqqani） 表示，尽管巴基斯坦对“印度和美国遭击败”感到“欣喜若狂”，但巴国家安全机构也担心阿塔胜利后不会对巴基斯坦“心存感激”，阿富汗有可能成为包括巴塔在内的恐怖组织避风港。

7月，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巴杰瓦和三军情报局局长法兹‧哈梅德（Faiz Hameed）在一份非正式简报中承认，阿塔和巴塔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均以普什图人为主的阿塔和2007年成立的巴塔关系密切，这在阿塔近日动向中已有所体现。据巴基斯坦萨马阿（Samaa）电视台8月16日报道，阿塔获取政权后，数名巴塔关键领导人物从阿富汗监狱中被释放。萨马阿电视台引述消息称，阿塔迄今为止已在阿全国各地释放了约2300名巴塔等组织的关键指挥人员和领导人。

《外交官》杂志8月19日报道指出，巴基斯坦对塔利班问题的态度可以总结为“好塔利班，坏塔利班”策略，也就是区分出可帮助巴实现地缘政治目标的“好塔利班”（阿塔），和以巴基斯坦为攻击目标的“坏塔利班”（巴塔）。尽管如此，巴基斯坦无法完全控制阿塔。《外交政策》18日评论指出，随着阿塔在阿富汗攻城略地、实现财政自给自足、与其他域内国家建立多样化的联系，阿塔对巴基斯坦的依赖日益减少。

不过，眼下阿塔似乎也在向政治主流化、包容化转变。库雷希强调，他赞许阿塔夺取政权后有关稳定秩序、建立兼容性政府的表态。另据新华社8月18日报道，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同库雷希通电话时，库雷希说，阿塔占领喀布尔目前没有造成流血伤亡，阿国内秩序趋于稳定，生活逐步恢复正常。各方应支持阿塔履行承诺，保护阿人民的权益。

对巴基斯坦而言，阿塔和巴基斯坦仍有着共同的敌人——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其曾利用阿富汗的混乱局势渗透和扩张，与阿塔关系十分紧张。巴基斯坦和阿塔均认为“伊斯兰国”是需要打击的对象。